炎頊將地上的黑貓拎起，這貓已經成了一張空癟的皮，像個被掏空了的口袋。

青玥從帷帳中探出了腦袋，看到詭異的貓皮，起了層雞皮疙瘩，“怎麽成了這樣？”

“噬靈之水鉆入這貓七竅，將其吞噬了。此水和生氣交合後就會化散。”

此貓一死，仙帝自然會知道，青玥心中清楚，炎頊正好會以此為借口，正大光明要求離開。

但看著空癟的貓皮，她還是有些不寒而栗，“死了？”還是這麽個死法？青玥覺得這少鳳公主還真是有夠恨她，這金玉琉璃宮確實不能久呆。

靈貓被噬靈之水吞噬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宮中，仙帝在昊皇殿，聽到炎頊要求立刻起程去瀛洲，也不好繼續留人，帝王手筆賜了架須臾舟，準了炎頊動身。

炎頊一離開昊皇殿，仙帝就沈了臉，他自然猜得出這噬靈之水是奔誰去的，他對這個唯一的子侄一直以來還是很寄予厚望的，畢竟他只有一個女兒，少昊一族總要有能堪重任的後輩，他這個侄子是少昊族天靈金之體，短短幾十年，已經是頂階修為了，未來大有可期。

不然他也不會打算未來將少鳳與他結為道侶。

可偏他這個女兒性格驕奢，行事全憑心情，明知未來她一定會是炎頊身邊無可取代的夫人，卻總是為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，自降身份，破壞大局。

少祁君心中很清楚，雖然炎頊不反對這門婚事，但顯然他也並沒有喜歡他這個表妹。

仙帝臉色沈了沈，他這女兒能如此行事他完全不意外，只是這噬靈之水，取自玄淵，只有歸墟有此物，能拿出噬靈之水的只有仙後。

這才是仙帝最煩的。

他覺得仙後不但將少鳳養廢了，還暗裏控制他這個唯一的女兒來達成她自己的目的。

連帶的這個女兒他也有些厭棄。

只是修仙者子嗣不易，他只有一個女兒，除了無奈，也沒有其他辦法。

得到了仙帝準許，炎頊帶著青玥離開了金玉琉璃宮。

離開長留仙境，出雲峰上禺長末和穿雲子正在一棵老松下對弈。看到炎頊來了，禺長末原本舉棋不定的臉上，一下露出輕松的笑來，急忙伸手抹了棋局。

穿雲子一臉無語：“哎，你這趁機玩賴的本事可是越來越嫻熟了啊……”

“什麽玩賴，這一局你準輸。”禺長末撇撇嘴。

穿雲子郁悶的吐血：“我棋勢大好，說的到成了你讓我……”

炎頊落下雲頭，瞟向正在撥亂棋子的禺長末：“似乎我的出現讓師兄少輸了一局棋。”

“看看，”穿雲子收起了棋盤，“還是有明白人。”

禺長末不屑看向穿雲子：“有本事你老實交代，最近你為什麽棋藝大漲。”

“聽沒聽過，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？”

“什麽刮目，根本沒眼看，你分明是偷偷去瀛洲找六道老君指點棋藝了！”

“六道？”聽到這個名字，炎頊挑了挑眉，“那個隱世的羽民族？”

穿雲子手指立刻抵在唇上，“噓，這可是在方壺，被聽見可是自找麻煩。”

青玥頓時好奇起來，看向炎頊。

炎頊招來仙帝賜的須臾舟停在旁邊，點頭道：“走吧，離開方壺再詳談。”

須臾舟可比禦風舟大多了，速度也更快，上面布有雅室，桌椅床榻一應俱全。

幾人上了須臾舟，炎頊開口：“此次去瀛洲，正是想去找隱於瀛洲的羽民族。”

穿雲子看向禺長末，清咳一聲：“你別瞪我，我也是機緣巧合才碰到的六道老君。這幾千年，沒幾個知道這老頭的行蹤，聽說近十年這老頭瀛洲現身的次數越來越多，見你在蓬萊主事，我才去瀛洲碰了碰運氣。沒想到就碰上了。”

禺長末一臉不屑，轉而傲嬌道：“那正好，你帶路，我也要去拜師學藝。”

炎頊無視了二人即將開始的唇槍舌戰，拉著青玥坐在一張玉榻上喝起了茶。青玥看著一個仙儀渺渺，一個容色傾城，你來我往互相擠兌，還怪有意思的。

兩盞茶過後，禺長末首先歇戰，一甩袖子，“你這只臭鳥，不和你說了，渴死我了，喝杯茶先。”

穿雲子摘下鬥笠，理了理流蘇似的束發，也坐下拿起了茶杯。

“聽說這六道老君是羽民族的一位族長，上一代的羽民靈童西泠子繼位後，他就隱世了，後來羽民族出事，他這一脈到是存活了下來。”穿雲子喝了口茶，慢慢道。

禺長末看向炎頊，點了點頭：“要找若木之根，找此老到是沒錯。”

聽著幾人談話，青玥想起了還困在太湖幻鏡中的慶頡，慶頡剛離開西鳴時，他就告訴自己，他是隱於瀛洲的羽民一族，如此推想，慶頡背後的瀛洲勢力應該就是這位六道老君吧。

半天時間，須臾舟到了瀛洲。

聽著穿雲子的指點，須臾舟蜿蜒飛遁，終於到了一處溪澗旁。

溪澗周圍設有禁制，貌似還是很強大的禁制。

“這是棲霞澗，溪澗後面的元春山就是六道老君的洞府。不過……”穿雲子有些郁悶地皺了皺眉，他話還沒說完，就見禁制裏突然飛出一群火鴉，口內噴火，翅上生煙，怪叫著朝他們撲來。

穿雲子已經瞬間化形成了只仙鶴，飛到了九霄雲外。

“你這沒義氣的臭鳥！”禺長末破口大罵，就聽雲中仙鶴傳音過來：“你們小心，我上次來就被這些火鴉追著燒，差點把我毛燒禿了，這一準又是那個小子放的火鴉。”

話音剛畢，禁制中傳來一陣冷冷的笑聲：“又來闖棲霞澗！”

聽這聲音竟有幾分熟悉。

青玥突然擡眸看向炎頊，發現炎頊也凝起了眉。

炎頊抱臂站著，完全無視迎面飛來的火鴉，他周圍籠罩著一圈罡風，把他和青玥護在其內，火鴉一觸到，頃刻間化為齏粉。

看到青玥擡眸看向他，炎頊彎起了唇角：“我讓它到慶地，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到了瀛洲。”

禁制中走出了一個白衣少年，頭上插著幾只金翎，眉眼耀目得好看。

竟然是空兒。

大半年不見，曾經的看起來七八歲大的空兒長大了許多，現在已經堪堪是個十七八歲少年人模樣，他小時就好看，如今更是俊美逼人。

青玥看著突然出現的空兒，眼中透著驚喜，笑得燦若朝霞。

她的神色被炎頊盡收眼底，炎頊眉間微蹙，漫不經心地抓住了青玥的手。

空兒感覺到了有幾只火鴉被瞬間滅了，原本眸色深沈走出禁制，正想看看外面是什麽人要闖禁制，一擡眼，看到罡風中的青玥和炎頊，頓時怔再了原地。

他冷冷的眸中閃過一絲抑制不住的喜悅，手掌一收，召回了所有火鴉。

空兒唇角微啟：“你……你們，你們怎麽來了。”

青玥立刻上前，拍了空兒一掌，笑道：“你長這麽高了？不再是那個小毛孩了。”

空兒有些不自然的回道：“我本來也不是小孩，認識你的時候我就快要換羽了。”空兒顯然不喜歡青玥當她是小孩，當年他就強調過，他快長大了。

真靈只要換過羽，就不是幼鳥了，等於已經長成了少年。所以他才會變化成現在這個樣子。

看著空兒的形貌，青玥就明白了，白芨洲之後空兒不但掙脫了束縛，也化形成功了。

“我說吧，你一定會長成最厲害的鳥，什麽籠子也束縛不了你。”

她說的興奮，完全忘了身後還站著炎頊，此時炎頊的神色有些耐人尋味的覆雜，他一扯青玥的手腕，“敘舊也敘的差不多了吧。”

這時空兒向著炎頊行了一禮，恭敬道：“炎頊哥哥。”

炎頊性情疏離，雖然空兒從小養在明軒殿，但礙於當時的情況他和空兒相處的時間並不多，他在空兒心中一直像是一個可敬可畏的尊長，看到炎頊，空兒立刻又成了那個安靜懂事的小孩。

炎頊看了眼正掐訣修補衣袍的禺長末，聲音清冷：“走吧，我們一起去見六道真人。”

禺長末清理好了被火鴉燒出幾個洞的衣袍，一臉嫌棄的踹開試圖彌補關系的穿雲子，跟著空兒和炎頊青玥一起進了棲霞澗禁制內。

進入棲霞澗，空兒開口：“這裏外面看起來不大，實則是個小洞天空間。”空兒一指遠處一條發光的山脈，“那是木靈脈，入了禁制才能看見。”

禺長末看著靈脈，滿臉驚訝，“原來是因為這裏有一條靈脈，所以才有了這個小洞天，這麽說，羽民隱世的那一族都在這裏了？”

空兒信任的看了炎頊一眼，對著禺長末點了點頭。

禺長末突然對著穿雲子肩頭捶了一拳，“上次你這臭鳥是怎麽進來的？”

穿雲子看了眼少空，無語道：“什麽進來，我上次根本就沒進來，是我聽說瀛洲對弈第一高人玉詔子，輸給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六道老君，於是跟上了老頭，軟磨硬泡讓老頭教我幾招，老頭只教了三招，便不教了，我跟著到了這裏，結果就被這小子追著燒。”

穿雲子有些郁悶，剜了空兒一眼：“看你也是真靈，同為靈鳥，下手怎麽這樣狠？”

空兒沒搭理穿雲子，現在穿雲子是真靈鳥國主婚配的高媒，說起來和空兒算是臣屬關系，但空兒只字不提歸墟和真靈鳥國，對同類也絲毫沒有親近感。

炎頊對小洞天沒什麽興趣，冷眸望向元春山：“帶我們去見六道老君。”

空兒點頭，領著幾人直飛向元春山凝華洞。

元春山就是這條不大的木靈脈的脈首，山上萬年靈木遍布，靈鳥靈禽徜徉於山間。

一眨眼工夫，他們幾人到了山頂處的錯落竹屋前。

一個一點也不老的中年男子正在和一個灰須白發的老頭下著棋，禺長末最先落了雲，走到灰須白發老頭面前恭敬施禮，聲音清朗：“六道前輩，晚生有禮了。”

這時就聽穿雲子‘噗嗤’一聲。

灰須老頭擡起頭，撚起胡須：“認錯了啊，我可不是六道。”

對，不是。當聽到這個聲音時，青玥立刻看向了老頭。

看到灰須老頭擡起臉，青玥呆住了，那張臉她再熟悉不過了。

那是爺爺。小時坐在棲溪山的竹屋前，手拿酒葫蘆，一甩拂塵，就能讓秋千就蕩起來的爺爺。能變出會滿山跑的竹馬給自己騎的爺爺。

也是那個，遁入大成，一聲不吭就把自己留在棲溪山，並且一個靈石也沒給自己留的老道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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